大廳之內依舊是燈紅酒綠, 觥籌交錯。紙醉金迷的生活之下, 沒有人知道剛才花園裏發生的一切。

喬衍面帶怒氣，臉上的陰郁之色還未曾退散，疾步匆匆地往溫以寧的方向走去。

爺爺真是老眼昏花了, 竟然看上舒陽這樣的人。

若不是他剛好拐了一條小道過去, 還真看不出來舒家那樣的書香世家能教出這樣一個齷蹉的孫子。

幸好，他還未介紹兩人認識, 免得這樣汙穢的人臟了溫以寧的眼。

喬衍想要見到溫以寧的**更加強烈, 腳下的步伐愈發快, 好幾次都差點撞到人。

待轉過拐角，那抹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視線之內。

喬衍暗暗松了口氣, 心下更加慶幸當時沒有讓溫以寧和舒陽直接見面。

離溫以寧越近, 喬衍胸腔之內心跳越得越快，他長長呼出一口氣，完全平靜後才敢走到溫以寧面前。

女孩溫順地端坐在沙發一側, 掌心中捧著的赫然是喬衍剛為她點的枸杞紅棗茶。

她小口小口啜著熱飲，鴉羽似的睫毛輕顫，杏眸微閃。

看見喬衍過來, 溫以寧往旁邊的位置挪了下, 讓出一個位置。

“喬……喬先生，你心情不好嗎？”

雖然喬衍極力掩飾, 她還是敏銳感覺到他身上的低氣壓。

和剛才出門前興高采烈那人截然不同。

溫以寧眨眨眼，以為喬衍是不耐煩陪自己，乖巧道。

“你不用管我的, 我一個人也可以的。”

雖然不常參加這樣的場合，可溫以寧畢竟溫家的小小姐，該會的禮儀待人處事都學過，應付這樣的場合綽綽有餘。

溫以寧擡眼打量著喬衍，剛才林晨離開不久，喬衍也隨後離開。

她還以為兩人有話要談，沒想到才堪堪過了這麽一會，喬衍就回來了。

好像還吵了架。

溫以寧暗自在心底嘆了一聲，她不知道兩個大男人是怎麽談戀愛的，不過應該和男女朋友差不多。

溫以寧兀自猜想著，見喬衍果然一副被自己猜中的表情，更加堅定自己剛才心中所想。

“其實情侶吵架也是正常的……”溫以寧小聲道，不知道如何寬慰喬衍。

“你剛剛說什麽？”

大廳嘈雜，喬衍沒聽清溫以寧剛才的言語，只隱約聽見“情侶”二字。

他微微皺眉，坐在溫以寧身側。

“沒，沒什麽。”

以為喬衍不想在外面提及和林晨的事，溫以寧識趣地閉上嘴。

“不過溫妹妹，能打個商量嗎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下次別叫我喬先生了。”喬衍嘆了一聲，哀怨道。

溫以寧偏過身子，歪著頭看向喬衍：“那……該叫什麽？”

“我喚你為溫妹妹，禮尚往來，你也該喚我喬……”

“喬哥哥？”

還未等喬衍說完，溫以寧先行替他圓了餘下的半句。

她剛說完，喬衍整個人連同脖子都是紅的，僵硬著說不出話。

真，真好聽吶。

“不好聽嗎？”見他面色不佳，溫以寧反問了一句，雙眉緊皺。

怎麽感覺喬衍擱在膝蓋上雙手都在發抖？

“沒，沒有。”喬衍瘋狂搖頭，捏著指尖道，“是太好聽了。”

好聽到足以令他神魂顛倒醉生夢死。

大廳中衣香鬢影，裙裾飄飄。

喬衍帶著溫以寧繞過紛亂的人群，拐過轉角來到後面的一個小角樓。

和前方的歌舞升平不同，這邊人煙稀少，擡頭可見月明星稀。

蟲鳴鳥叫之中，多了一分田野特有的風情。

角樓之上，放著一架典雅的鋼琴。

喬衍從前面繞過，帶著溫以寧踱步至鋼琴面前，俯身輕笑。

“我剛才問過了，鋼琴是可以用的。”他挑眉，“今晚能有這個榮幸聽到溫小姐的琴聲嗎？”

這邊的鋼琴是表演時才用的，平時並沒有搬去大廳那邊。

也是喬衍幸運，剛才出去時剛好聽見一個服務員提到，這才帶了溫以寧過來。

溫以寧笑著彎腰坐下，仰著臉望著喬衍。

“……喬哥哥想要聽什麽？”

“你挑，哪個都行。”喬衍無所謂，聳肩道。

只要是她彈的，再爛喬衍都能拍手稱絕，更何況溫以寧的琴聲本就不凡。

溫以寧垂首莞爾，手指撫在琴鍵上，不一會兒，有悠揚的琴聲從指尖流淌而出。

——是貝多芬的《月光奏鳴曲》。

這邊沒有外人走動，頭頂上只有一盞小油燈，忽明忽暗。

清冷的月光之下，有夜風拂過。

男人風姿綽約，唇邊噙著笑，背手站在女孩身側，目光炯炯地望著女孩絕美的容顏，如癡如醉。

一曲完畢，還沒等喬衍開始鼓掌，身後突然多了幾下掌聲。

兩人均是一楞，從對方眼睛中讀出詫異。

圓柱後面，有老人緩緩走出，踩著月色走到溫以寧面前。

“不錯，不錯。”老人用蹩腳的中文稱讚，俯身朝溫以寧脫帽鞠了一躬，溫聲道。

“……伯特先生？”

溫以寧猛地瞪大了雙眼，剛才在陰暗處未能認得清，這會子到了面前，才驚覺眼前的人是之前享譽世界的知名鋼琴家。

也是薛凝曾經夢寐以求想成為的人。

溫以寧第一次知道伯特的時候，還是在薛凝房間看見的海報。

她難以置信地眨眨眼，心下震驚。

伯特先生朝她點了下頭，他的中文說的不流利，卻還是堅持沒用英文。

“你的琴聲……很好聽。”伯特先生由衷地讚賞道，從兜裏掏出兩張門票，“這位美麗的小姐，我可以邀你來參加我的個人演奏會嗎？”

溫以寧興致勃勃接過。

沒有人註意到，圓柱後面，還有一個高大的黑影。

正盯著他們這邊的動靜。

……

從角樓下來，溫度明顯低了許多。

溫以寧攏緊了大衣，臉上還帶著剛才遇見伯特先生的歡愉。

就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。

喬衍默默跟在溫以寧身後，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石階往下走。

深紫色的夜空之下，群星璀璨。

溫以寧擡眸，仰著臉望著月色。小臉白皙透徹，在月光之下泛著白光。

喬衍也隨之停下，腦海之中突然掠過之前網上那句盛行的“今晚月色真美。”

是日本夏目漱石的名言。

可此時此刻，喬衍眼中卻不見月色的蹤影，黑眸之中，只有溫以寧一人。

他看不見月色，只知道月光之下的那個人，美輪美奐。

見溫以寧望著天空發呆，喬衍背著手，踱步走到溫以寧身側，和她一同仰望天際。

“你喜歡星空？”喬衍問道。

溫以寧聞言，終於收回目光，朝喬衍微點了下頭，解釋道：“我以前……很少有機會見到這麽多的星星。”

她自幼就身子不好，不管去哪溫少卿都不放心，身後總是浩浩蕩蕩跟著一大堆人。

久而久之，溫以寧反倒不喜歡出門了，也多了幾分清凈。

只是內心卻還是隱隱期望著能走出溫家的大門。

“那還不簡單，等下次我帶你去西山，那邊的夜景才是……”

喬衍不以為意，自顧自說了起來，言至一半才想起溫以寧未能去的原因。

他訕訕住了嘴，喃喃道：“其實……也沒什麽好看的。”

再多的星星，也不及她一人耀眼。

……

喬衍沒有讓司機過來接自己，獨自開著車送溫以寧回家。

見她略有困意，喬衍車開得極慢，不敢加快車速。

車內開著暖氣，度假村在郊外，離溫家還有很大一截距離。

暖氣迎面而來，溫以寧掩唇打了個哈欠，目光朦朧。

她緩緩閉上眼睛，靠著椅背昏昏欲睡。

喬衍一直註意到她這邊的動靜，見她閉眼，忙伸手將音樂關上，偷偷朝溫以寧望了幾眼。

女孩的睡顏恬靜淡雅，纖長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瞼下方，留下一道淡淡的陰影。

喬衍又一次放慢了車速，恨不得開上一輩子才到溫家。

行至半路，林晨突然打了電話過來，喬衍直接掐斷了電話，重新發了一條短信過去。

【我有事先走了。】

消息剛一發過去，喬衍直接將手機扔到後面的座椅上，不再管林晨那邊的信息。

車子到了溫家別墅的時候，溫以寧還未清醒。喬衍熄了火，目光灼灼地盯著身側女孩的容顏。

不知怎的，喬衍突然想起第一次見溫以寧的時候，那時她還是小小的一只，可憐巴巴地蹲在池邊。

他還沒和她說上一句，對方就“撲通”一聲掉進池子。

思緒飄遠，就連喬衍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笑了出來。

“……你笑什麽？”

靜默中，溫以寧悠悠轉醒，黑眸因著困意染上一層水霧。

對上喬衍似笑非笑的眼睛，溫以寧狐疑地開口問道。

被抓了個現行，喬衍也不尷尬，開口解釋道：“沒什麽，就是突然想到了小時候的事。”

溫以寧楞了一會才想起兩人小時候見過面的事，那時她因為薛凝拋棄自己傷心欲絕，忘記向喬衍道歉，還害他挨了一頓打。

“對不起。”溫以寧斂眸，愧疚道，“那個時候是我不好，還害你被喬爺爺打了。”

喬衍擺擺手，不以為然，全然將之前那個一口一個“小騙子”的自己拋在腦後。

“是我自己先開口嚇了你，爺爺打我也是應該的。”

再說，若是挨一頓打能換來一次和她認識的機會，那他甘之如飴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二更在九點！

謝謝寶貝們的地雷哇，麽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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